□ 章 洋
1991年盛夏,全縣中考揭榜,我離滿分僅差48分;2021年初春,乍暖還寒,研究生初試放榜,兒子成績360分??缭?0年,時間軸線的兩頭,那邊,我是全縣中考狀元;這邊,兒子在安徽醫(yī)科大學腫瘤學專業(yè)初試中拔得頭籌。
不一樣的第一,同樣的心情。30年前,得悉我的考分后,在外防汛近一個月的父親,夜晚抽空趕了回來。一向嚴肅、不茍言笑的他破天荒地與我促膝夜談,臉上閃爍著從未有過的輕松自在、喜悅自豪。30年后,當兒子深夜查出分數(shù)后,我立即在朋友圈分享了考分表,一夜興奮得幾乎未合眼,半夜三更還打開手機看朋友圈的祝福點贊。遺憾的是,一輩子從事教育事業(yè)的父親如果能跟病魔再頑強搏斗半年,他就可以看到孫子的考研成績,定會如30年前那般激動。
當年,為讀書,父母曾為我焦慮過。因家庭貧困,我選擇放棄讀高中,復讀考中專。盡管成績尚可,但臨近中考的前幾個月里,我懶散散的,缺少奮斗沖鋒的姿態(tài)。父母看在眼里、急在心頭。對此,父親雖急但并未多說。而一字不識的母親,即便白天農(nóng)活再苦再累,夜晚依然邊納鞋底邊陪我讀書,我不睡,母親不睡。清晨起床,母親為我做一碗加份量的蛋炒飯,那是一家人中最好的早餐,饞得兩個弟弟直流口水。也許是上蒼眷顧,我中考時超水平發(fā)揮,考出了歷史最好成績。
我也同父母那樣,同樣為兒子學習的事煎熬、糾結。兒子考入安徽省百年名校浮山中學后,我憧憬他能考上一所心儀的大學。然而,從高一下學期開始,他的成績就急劇下降,忽高忽低。高考的成績也并不理想,上了一所省內(nèi)一本院校。令人最揪心的并非他高考發(fā)揮失常,而是他得過且過、甘愿平庸的狀態(tài)。
上大學后,這樣的狀態(tài)一直持續(xù)著。我不厭其煩勸說他努力學習、不負韶華,并身體力行:兒子寒假期間,我堅持每早6時起床讀報做示范;暑假時,晚上和周末我盡量推脫應酬堅持讀書,并全力以赴支持他盡早去上海醫(yī)院實習……
然而,我的身體力行,并未喚起孩子認真讀書的熱情。大三那年國慶節(jié),看著孩子在家7天從未碰過書本,我真的急了。在送他上高鐵后,我給他發(fā)了一段長長的微信,“數(shù)落”他沒有養(yǎng)成自覺學習的習慣。選擇用這樣的方式表達我的不滿與擔憂,主要是不想讓兒子看到我失望的表情,更怕看到兒子“不屑一顧”的神情。
也許我的嘮叨兒子聽煩了,也聽進去了。從大四下學期開始,他突然變得努力起來,尤其考研前3個月,他堅持晨讀、夜讀,每日有效學習時間12小時以上,中午也不愿意回宿舍小憩,“來回走路要耽擱20分鐘時間”??纪暝嚭?,兒子從合肥跟我的車回家,一路上我強忍著嚴重感冒的難受,做他學習心得交流的忠實傾聽者:“有一天夜里,我睡得很晚。本來定好第二天早上7時去教室,但實在爬不起來,到7時30分才去教室,為此我整整糾結了一天”“現(xiàn)在3天不讀書,我會感到心里空落落的,有種浪費光陰的罪惡感”……
也就從那一刻開始,兒子開始自覺自愿讀書了。在等待考研分數(shù)期間,盡管他很焦急心躁,但每天依然堅持補英語短板,用讀書消弭焦慮、安定內(nèi)心。
我和兒子取得的兩個第一不足掛齒。但我靠那個第一,走出了農(nóng)村,走到了縣城,并有一份自己熱愛的事業(yè),精神豐盈;期待兒子靠這個第一,敲開走出縣城、走向省會城市工作生活的大門。
魯迅說過:“青年之生力,遇見深林,可以辟成平地;遇見曠野,可以栽種樹木;遇見沙漠,可以開掘井泉。”對兒子而言,在從醫(yī)道路上,考研不是終點,而是把個人“小我”融入祖國“大我”,在醫(yī)者仁心、救死扶傷道路上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、助健康之完美的新起點。
期待兒子一直保持讀書的習慣和自覺,盡管這未必能讓他功成名就、腰纏萬貫,但一定能給他帶來精神上的愉悅與豐盈。
征途漫漫,惟有奮斗。與子共勉。
《中國質(zhì)量報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