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張輝祥
每次翻閱《平凡的世界》,讀上幾頁便覺心沉,我知道,路遙是在闡釋苦難,用陜北人特有的質(zhì)樸,帶著濃烈的黃土情懷,執(zhí)著地傾訴生活的本色。陜北對我來說,早已“幾回回夢里回延安,雙手摟定寶塔山”,永遠是心神向往。
長假出游,一路風景到陜北,大紅棗、寶塔山、壺口瀑布、黃土高坡、窯洞,一切都是那么的淳樸自然。其實,延安之行,就是品味窯洞里的陜北,讓鋼筋混凝土中滋生的城市浮躁在一方黃土中掩埋,用陜北的苦與樸,鑄就一份曠世的超脫。
拐過一道黃色山梁,壺口瀑布的咆哮漸漸遠去??墒?,我依舊心潮澎湃,那半山坡上的窯洞里傳出了氣沖云霄的古老歌謠——是信天游,一聲入耳,蕩氣回腸,連同陜北人頭上那白羊肚毛巾,一起包裹著無盡的蒼涼與悲壯;是秦腔,吼出了城闕輔三秦的氣勢,那高亢的聲音穿透了窯洞上方的黃土,使“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”。忽然明白,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,人們之所以生生不息,就是因為窯洞里生長著一種不屈的力量。
陜北的窯洞,簡樸中孕育著樂觀,閃耀著“延安精神”的光芒。在王家坪、在楊家?guī)X,毛澤東、周恩來、朱德等老一輩無產(chǎn)階級革命家的窯洞處所,空間狹小、光線昏暗、陳設(shè)簡單,可土窯洞里的小油燈,卻點亮了一篇篇決定國家命運的光輝著作;窯洞壁旁綁著鐵絲的床,頂起為了信仰而永不趴下的身軀;窯洞窗戶上懸掛著的串串紅辣椒、黃玉米,那是南泥灣屯墾的收獲。我想,革命年代的陜北,運籌帷幄的“帷幄”不是軍隊的帳幕,而是一排排土窯洞,那里匯聚著革命的熱血,涌動著革命的思想,豐富著革命的生活。
聽說,陜北人平生有兩件大事,一是要有兒子,二是要有自己的窯洞?;蛟S,一個窯洞就是一生的心血與積攢。所以,修建窯洞馬虎不得,大有講究:看風水,擇地形,要向陽,背靠山,面朝開闊地帶。陜北的窯洞,戶型好,設(shè)計合理。從外面看一排窯洞,幾孔窯,各開各的門,好像互不相干;可進入窯洞內(nèi),卻發(fā)現(xiàn)有隧道將整個窯洞連通,成為一個整體,融合著家庭的親情。
窯洞雖小,可別有洞天,透過窗戶,外面便是那壯麗的陜北黃土高坡。因而,窗戶就成了整個窯洞中最講究、最吸引眼球的部分。窯洞是拱形的,窗戶也就只能是拱形的,且洞口挖多大,窗戶就開多大。一色黃土,容易視覺疲勞,為了豐富色調(diào)、美化生活,手巧的陜北人愛用窗花裝飾點綴窯洞,于是剪紙成為一門藝術(shù)。逢年過節(jié)時,男女老少都拿起剪刀,買來五彩的紙,根據(jù)窗戶的布局、光線的強弱,剪出年年有余、龍鳳呈祥、萬事如意等各式各樣象征吉祥、富貴、平安的窗花。窗花一貼,陋室生輝,光、色、影的和諧之美得到了充分的呈現(xiàn)。
窯洞里的陜北,是平凡的世界,但它秉承了淳樸、敦厚、隱忍的性格,可以面對一切苦難的折磨,可以承載一切生活的重負。陜北之行,我讀懂了苦難,讀懂了路遙,讀懂了他為什么當年要扎根黃土。
《中國質(zhì)量報》